第5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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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况且,自从几天前被萧熔这么个小呆瓜缠上之后,许穆宁一直被小呆瓜叫妈妈。
  妈了个鸟蛋,他一个大男人被叫妈妈,听听这像话吗?
  叫也就算了,你私底下悄悄叫不行吗,方才农田里那么多大爷大妈在场,这小子扯着嗓子大喊一声“妈妈!”就朝他奔了过来。
  许穆宁是不要脸吗?
  被大爷大妈们用诧异的眼神看过来时,许穆宁向来冷白的皮肤唰一下就烧红了。
  待这小子从富人庄园的地方向他跑来,靠近之后,许穆宁一把捂住萧熔的嘴,朝这臭孩子的屁股上打了两下。
  许穆宁咬牙切齿:“让你别在外面乱叫,你不会真是个傻的吧。”
  许穆宁一整个中午都在顶着大太阳采摘茉莉花,好几个小时没喝水,一开口嗓音便有些沙哑,没有了平常温声细语的调调。
  就这么个嗓音前后的小小的差距,萧熔就受不了了,两天前还抱他哄他、帮他包扎伤腿温柔的许穆宁,今天就变脸吼了他。
  不仅吼他,还打他屁股!
  八岁的萧熔天塌了。
  脑袋里轰隆轰隆响了两声,原生家庭凄凉的雨水又打了下来。
  他的眼眶立马变得红彤彤的,脑袋瓜垂下去,小脸阴阴暗暗的,小心脏也酸溜吧唧的拧起来,像只伤心的小狗默默垂着头缩去了茉莉花田旁边的大树底下。
  许穆宁无言了,要是真知道萧熔悲惨又狗血的家庭生活,他真想拧着这小子的耳朵,好好问他:
  “是我造成的吗就跟我闹脾气!我们很熟吗,你把我当什么人啊这么跟我较劲。”
  一个才认识了三四天的人,不管是不是小孩儿,老在你面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,换谁来都会莫名其妙。
  许穆宁就莫名奇妙的很。
  前两天这小孩还好好的,就昨天和今天,一直给他摆着副难受兮兮、垂头丧气的臭脸,好像许穆宁真欺负他一样。
  许穆宁瞥了一眼树荫底下一半阴一半暗的萧熔,手里的活计一时半会放不下,他也懒得跟臭小孩一般见识,手套戴起继续弯下腰去摘茉莉。
  萧熔一看许穆宁竟然真的不管他之后,急得像只毛躁的小土狗,脚下的树根都被他胡乱蹬出两个坑。
  蹬得一只皮鞋都歪七八扭的从脚上脱落下来。
  他的脸上又急又委屈,他也不想摆脸色给许穆宁看的。
  可他就是忍不住。
  最近几天萧熔每天都从庄园里溜出来找许穆宁,许穆宁时常对他不耐烦,可每次又会允许他跟在自己后面。
  路上遇见疾驰的车,或是村里凶恶的狗,许穆宁都会回头牵他一把,或者帮他挡一挡。
  就算萧熔叫他“妈妈”许穆宁也会一脸烦躁得地瞪他一眼,问他是不是傻,可萧熔每每试探性的叫一次,许穆宁都会回头。
  萧熔喜欢看许穆宁对自己皱眉的样子,喜欢听他抱怨“你怎么又来了”的样子,更喜欢许穆宁对自己妥协时无可奈何的表情。
  这段时间里,许穆宁会带他这个陌生小孩采茉莉花,带他去河边抓小鱼,还会在萧熔摔倒时骂他笨,在看到他受伤的腿时责怪他:
  “痛你就一直忍着?为什么不说。”
  等骂完,许穆宁却小心翼翼地帮萧熔包扎,甚至破天荒抱起萧熔,允许萧熔用手臂环着他的脖子,亲昵地挂在他的身上。
  许穆宁会把萧熔抱到大树底下,用药酒给萧熔轻轻揉按乌青的地方。
  许穆宁还会在茉莉花田的大树下午睡时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允许萧熔触摸他的头发和睫毛。
  或者允许萧熔钻到自己的怀里,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午睡。
  甚至还会在许穆宁有时候穿裙子时,允许萧熔抓着他的裙摆,嗅他裙子上的香味。
  萧熔也问过许穆宁为什么会穿裙子,许穆宁沉默片刻,却每次都不回答,只说:
  “你说好不好看就完事了。”
  “好看,当然好看。”
  许穆宁是萧熔见过最好看的人。
  萧熔还问过许穆宁许多问题。
  问他为什么这个村只种茉莉花,问许穆宁的家在哪里,问他为什么喜欢紫色的裙子,为什么村里所有孩子都去学校上课的时候,只有许穆宁一个人在花田里采花。
  许穆宁的姐姐明明也去上课了,为什么许穆宁不去?
  萧熔还会在许穆宁给他涂药酒时,问他你的额头怎么也有乌青的地方,像被什么人打的,痛不痛?
  萧熔靠近许穆宁,想帮许穆宁吹吹那块可怜的伤口,许穆宁却啧了一声立马对他不耐烦。
  “问这问那,小嘴叭叭的,哪有那么多为什么?你老问这么多烦不烦?”
  许穆宁不开心,萧熔就不敢说话了,他像十万个为什么,着急地想了解许穆宁的一切。
  因为明天晚上,萧家父母的庄园度假就要结束了。
  萧熔不得不离开。
  可萧熔问过许穆宁很多问题,许穆宁却什么都没问过他。
  连他的名字都不过问,每天就只是“小鬼小鬼”叫着他。
  八岁的萧熔是别扭的小孩,八岁的萧熔第一次在别人身上、在许穆宁身上感受到关爱。
  他像是被温暖流水冲刷过的石头,许穆宁带着温暖出现了。
  他叫许穆宁妈妈时,其实是希望许穆宁烦了能把名字告诉他,然后顺其自然的询问萧熔的名字。
  可许穆宁仍旧没问,好像压根对他不感兴趣。
  萧熔很失落,萧熔在许穆宁那里连个名字都留不下。
  八岁的萧熔是小男子汉,在家里愿意牺牲自己衬托他的哥哥,并把这样微妙笨拙的方法藏在自己心里,谁都不说,也不会向谁主动解释邀功。
  小男子汉是不会把伤痛和遭遇说给别人听的。
  可此时的萧熔却向对他好的许穆宁板起了臭脸,甚至许穆宁问他怎么了,他也不说话,就一个劲紧绷着脸,要让许穆宁猜。
  萧熔只是想让许穆宁多分给他一点心思。
  萧熔竟然十分迫切地想让许穆宁知道他家里的一切,想让许穆宁知道他的过往和他为哥哥做的事。
  他好像很想让许穆宁心疼他,想用自己身上的伤痛和不幸的遭遇从许穆宁身上换取一些东西。
  比如可怜,或者类似怜爱的东西。
  萧熔想让许穆宁多怜爱他一点。
  可年幼的萧熔不知道,过多展示伤痕会招致别人的厌恶或是幸灾乐祸,他只是想立马换取许穆宁对他更多的关注。
  比如在他马上就要离开前,许穆宁能对他说出一句:
  “以后有事记得联系我。”
  或者:“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。”
  可许穆宁没有,许穆宁在看到他闹脾气后直接忽略他不管了,许穆宁只顾着自己手里正在采摘的茉莉花。
  萧熔并没有把许穆宁当成自己的妈妈,他甚至想在许穆宁身上寻求一种比妈妈还要亲密的关系。
  他只是想和许穆宁建立联系。
  可许穆宁却当没看到他的脾气,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。
  大树下蹲着的萧熔快委屈哭了,他狠狠咬着自己下唇内里的肉,手指也在土地上抠挖着。
  待他再次抬起头,花田里许穆宁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。
  萧熔愣了,他希望自己在做一场梦,一场关于童年的梦,他想快点醒过来,梦境之外的地方他已经牢牢抓住了许穆宁。
  可现在……
  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,萧熔手心一凉,一只冰冰凉凉的手牵住了他。
  许穆宁负责完手头的活计,洗完手终于愿意过来看这倒霉孩子。
  “昨天和今天都愁眉苦脸的,是有话想和我说?”许穆宁问。
  许穆宁刚开始牵萧熔还没牵动,十八岁的许穆宁比萧熔高很多,许穆宁瞪萧熔一眼,干脆架着萧熔的胳膊将他提到了自己身上。
  还挺沉。
  小萧熔下意识环住许穆宁纤瘦的脖颈,两只腿也紧紧攀住许穆宁的腰,脑袋紧紧埋在许穆宁的温暖的肩窝里,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。
  “我明天就要离开了,许穆宁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,什么也不跟我说,连名字也不问我。”
  萧熔声音颤抖,难受得胸腔都要爆炸,可他感受不到一丁点许穆宁的情绪变化。
  就好像萧熔越想将他抓紧,许穆宁消失得越快。
  许穆宁对萧熔明天就要离开这事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,他好像早就预料过,又好像提前设想过。
  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手掌放在萧熔的后背上拍了拍。
  他大概知道自己被面前这个陌生小孩当成了某种情感的寄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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