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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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尉兰想象自己变成了一道溪流,绕向那道跪在地上的人形烈焰,降低它身上的温度……他知道这很可笑,因为他从来没有尝试着和水之灵作出过“交流”。
  他比顾青更快地掌握了“拓印咒”,甚至参与了一大半《阿达西语入门》的拓写。但他内心始终不相信一个二十年前遨游过所谓“门后世界”的南大陆人,能比过去的他更懂得西陆法术,他更不屑于像普通修行者那样,“乞求”自然灵的关注,通过自然灵和自身灵性的共鸣,找到控制自身灵性的“频率”。
  换句话说,他并不认可劳拉他们那一派“使用元素本身的语言、和它进行灵性上的交流、把自己当做它的一部分”的修行方式。
  心圣的知识体系里,修行是件骄傲的事情,是要成为万物灵性的主人,而不是放低自己的身段,让自己真真正正地“卑微到泥土里”,感受泥土的“想法”和“灵性”。
  可他此刻,却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渴求着自然灵的关注。
  它们是那么的弱小,那么的不可见,聚在一起之时,却又是那么的强大,那么的势不可挡。星星之火,可以变成燎原之势;点点水滴,可以变成滔天之浪……
  火焰渐渐平息,顾青带着烧灼痕迹的身体出现在其中,依旧忍受着巨大痛苦一般低头半跪着。他的衣服早已被烈火烧得精光,却没法像刘宇征一样凭空变出一套,仿佛一尊充满着艺术美感的人体雕像。
  离他几米远的地方,血肉组成的黑色漩涡同样渐渐静止下来,变成了穿西服戴礼帽拿手杖的银行经理刘宇征。
  刘宇征经过岁月打磨的深邃目光一下看向尉兰,一下看向顾青,最后还是选择了顾青的方向。
  “你!你和他,到底是什么关系!你们是不是……是不是……”他又一次让极致的恨意占据了全部的思考,让手杖变成一柄光芒犹如太阳般耀眼的银枪,以一个斩妖除魔的姿势,刺向赤|身|裸|体跪在地上的顾青。
  顾青往前一扑,被这柄神圣的利器钉在了地上,如同电子游戏中血槽被清空、即将死去的怪物一样,破裂的身体中不断迸发出和银枪同样耀眼的光芒,似乎随时就要消散而去。
  尉兰和刘宇征两人一左一右地看着钉死在地上的顾青,谁也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。
  “谢谢。”尉兰低头闷闷地说道,带着一丝无以为报的愧疚之意,“我去打电话汇报。”
  驼城不大的富人区中,街道空空荡荡的,咖啡馆中的居民沉浸在被掏空的情绪之中,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;而路过附近街道的行人,则被仿佛能把周围一切吞噬进去的黑色漩涡、将整栋大楼瞬间烧焦的诡异大火,还有那道从大火中浮现出的苍白身影吓得胆汁横流,早就跑到了隔了几条街的“安全地带”。
  夕阳照射在石砖铺成的街道上,仿佛陷入了凝滞的时空,半天也没有一丁点动静。就连树枝、落叶、小鸟、虫豸、微风,此刻都识时务地停止住了活动。
  唯一出现变化的,就只有以跪姿钉死在地上的顾青。
  他充满死气的苍白脸上,眉头紧紧地蹙着,近乎透明的眼皮下眼球转动,被银|枪|刺|穿的喉咙艰难地上下活动,似乎想要摆脱“圣器”的禁锢。
  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。在这个万物都被静止下来的空间中,却缺乏了相对的参照。
  那是一场大战,一场仿佛比顾青已经活过的岁月更加长久的大战。他几次就要化作一团神秘粒子组成的光团,向四周四散开去,又几次重新凝聚成人形,长出了属于自己的五官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顾青的身形终于稳定了下来,刺穿他的长|枪则黯淡下来,一点点地变得透明,最终消失在恒久不变的夕阳之下。
  顾青的意识渐渐回到了身体中,他像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,却丝毫想不起自己在梦中做了些什么。
  第150章 点燃
  夕阳穿过枝叶的角度开始发生变化, 微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,被烧断的外墙装饰物掉落下来,隔了几条街道的围观者开始了小声的议论,咖啡馆中的人们看着自家屋子焦黑的外墙捂脸而泣, 特别行动部的后援却迟迟没有赶来……周围正在进行的一切, 倒是提醒了顾青自己之前在做什么、要做什么、目的是什么。
  他想起在咖啡馆中, 自己对刘宇征说教,却唤醒了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;想起刘宇征“自己”对“自己”的训斥, 最后对“信徒”的索求成功被黑风车引向了对他顾青的仇恨;想起他们一路打到街对面, 自己试图与情绪爆发下的刘宇征进行对话,求证一些心里的想法;他也想起刘宇征变成了血肉组成的黑色漩涡, 而自己通过火焰化摆脱了吸入漩涡的困境。之后还发生了什么,衣服是如何扛过火焰的燃烧,他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。
  通过对回忆的整理,顾青几乎确定了几个问题:
  一是刘宇征身体里, 确实有不属于自己的灵魂, 或者人格, 这部分灵魂还带有放大人们私欲和情绪的特质, 大概率属于古西陆的某位邪神。
  二是这次附身的邪神并不像寂灭者控制穆英那样,完全地掌控了刘宇征的身体, 当刘宇征本人的私欲和情绪被放大到极致时,祂也控制不了他的行为。
  三则是刘宇征,或者说黑风车, 其实也是想帮自己的, 但在和自己缠斗的过程中,某种比西陆邪神更加无法控制的力量影响到了他,让他变成那种吸引力极强的黑色漩涡。
  对于前二者, 他觉得有可以利用的地方;对于第三点,他确实想都不愿意去想,因为稍微一想,他就会感到一种脑仁爆炸般的疼痛。
  顾青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,看向十米之外的刘宇征。刘宇征脸色苍白,用发胶打理整齐的头发被汗沾湿,嘴唇则因愤怒和恐惧颤抖不已。
  他从西装下掏出一只手|枪,颤颤巍巍地对准了顾青,却自言自语道:“你这个、你这个死疯子!到这种地步,你还要、你还要挑衅他!”
  砰!砰!砰!砰!砰!砰!
  刘宇征对着顾青一连发射六颗子弹,并在巨大的枪声中,阴恻恻地对“自己”道:“你认为我这么做,是为了惩罚谁呢?”
  刘宇征发射的子弹,没有一颗打到了顾青身上,却像不用直接接触就能致命的毒气|弹一样,瞬间点燃了顾青的情绪。
  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,被烧得焦黑的房屋、盘屈缠绕的树根、造型古怪的护栏、桀桀鸣叫的枭鸟、低声呜咽的居民……统统化作了黑色的蠕虫,拥挤着,叫嚣着,占据着他的感官。
  他想起了刘宇征对他说的话、刘宇征对他和尉兰的关系的质疑……
  对了,尉兰……顾青看向了战战兢兢躲在房屋阴影处的尉兰,尉兰是爬满黑色蠕虫的世界中为数不多的一抹苍白。他依然戴着那顶破旧的鸭舌帽,总是下意识地垂着眼帘,很怕触碰到别人的目光,却让那纤长浓密的睫毛纤毫毕现,蝴蝶翅膀一样扑扇着……真是一个精致却充满畏惧的瓷人儿,独属于我的瓷人儿……我只要轻轻点一点终端上的虚拟按键,他就会被炸成碎片……不过,我不会那样做的。想着尉兰在床上的模样,顾青露出了一个阴冷的微笑。
  “我和你的尉总到底是什么关系?我们是不是……”顾青不带感情地转述着刘宇征对他的质问,毫不在意地将问题补充完整,“是不是什么?是不是‘睡过’?”
  刘宇征使劲抠着手|枪的枪膛,半天也没能把枪膛抠开,气得将手|枪摔在地上,张开双臂,让更多的黑色蠕虫涌向顾青,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灵魂,自己却同时也被更多的愤怒之虫啃食。
  顾青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阴森了,恶意如有实质般缭绕着他。他语气冷漠,带着嘲讽,一字一句说道:“不错,我就是睡了他,而且还要继续睡他。他的生命都掌握在我手里,我一句话都不用说,他就主动凑上来做那些低贱的事情。你有没有想过,你崇拜的偶像,在我面前会是那样一副模样……”
  “砰!”地一声巨响,刘宇征气得炸成一片一片的碎块,铺洒在整个街道上。
  这次,那些在夜色,下泛着乌黑光泽的血肉、内脏和毛发,却没能恢复之前的活动能力,稀稀拉拉地淌了一地。
  ……
  半个小时后,后援终于赶了过来。有了尉兰的汇报,这些姗姗来迟的特工们拉起警戒线、戴上防护面具,将满街的破碎的血肉、皮肤、指甲、骨骼收捡到特制的分装容器当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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