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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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野利玄收回目光,轻哼一声:“我只是随意瞧瞧,父王才不会责怪我呢,毕竟在我们大夏国内,还没有迎娶男妻的先例,小爷觉得稀罕,所以才……”
  楚常欢瞥了他一眼,见他欲言又止,便没再接话。
  未几,侍女送来晚膳,仍是切成片的熟牛肉和熟羊肉,并一碟芥末蒜瓣与热酥油茶。
  楚常欢吃不惯这类口味清淡的食物,只饮了半碗酥油茶,野利玄疑惑道:“为何不吃肉?”
  楚常欢道:“吃惯了我爹做的油爆牛肉,这些淡口的实在难以下咽。”
  野利玄哂道:“你如今与阶下囚无异,竟还挑三拣四。”
  楚常欢道:“阶下囚又如何?夏军战败,退兵三十里,梁王迟早会攻打过来,将我营救出去。”
  野利玄咬咬牙,趾高气昂地道:“梁誉算什么东西,若非我父王有伤在身,恐怕他早就成了我父王的刀下鬼!”
  楚常欢气定神闲地嘬了一口酥油茶,道:“败就是败,何须拿旁的事做借口?”
  野利玄颇为愠恼,一把夺过他的茶碗,用力放在桌案上,碗中浓白的茶汤登时溅了出来:“你再这般出言不逊,仔细小爷撕烂你的嘴!”
  楚常欢不屑地挪开视线。
  少年气得面红耳赤,生气地道:“我看你是梁王妃做久了,不知天高地厚!既然不爱吃,以后就饿着罢——来人!把这些东西统统撤走,没有小爷的命令,谁也不许给他送吃食!”
  待小王爷走后,楚常欢这才暗松口气。
  野利玄是孩子心性,对付他就要用些偏激的法子,若一味顺承,只会适得其反。
  经由他这么一闹,第二日果真没人敢往东院送食物来。
  入了夜,小王爷再度来到东院,板着脸推开了门,见他坐在桌前摆弄着什么,不由好奇,走近后瞄了一眼,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  楚常欢没有理睬。
  野利玄不悦道,“小爷跟你说话,你聋了吗?”
  楚常欢依然自顾自地弄,全然无视了他。
  野利玄又气又恼,偏又不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狠手,槽牙快要磨碎了也想不出法子来治理他,索性威逼利诱道:“饿了一天,定是不好受。你若肯回答,小爷这就命人给你送些饭菜来——油爆牛肉,想不想吃?”
  楚常欢似乎铁了心不搭理他,竟将桌上的物什悉数收将起来。
  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何时受过这等气,一把拽过楚常欢,狠声道:“小爷耐性有限,你到底说不说?”
  楚常欢终于肯抬眼瞧他了。
  这位爷虽年仅十六七岁,但身量竟比楚常欢还要略高两寸。
  楚常欢道:“小王爷没见过调香吗?”
  “调香?”野利玄皱了皱眉,“我又不是女人,哪管什么香不香的。”
  楚常欢便又不言语了,野利玄气得牙痒痒,猛地松开了他,头也不回头地离去了。
  接连饿了两日,楚常欢的精气神远不及初来此地时那般抖擞,且又因同心草的药瘾复发,在体内沉积了,令他逐渐变得木讷呆愣,即便自渎也无济于事,迫切地想要交-欢。
  野利良褀这几日忙于皇城之事,早忘了楚常欢这号人,等他一回到这所临时驻军的府邸,立马有人向他汇报了梁王妃的事。
  野利良褀闻言,行至东院,叩响了门,却未得应答,于是推门而入,见楚常欢正在熟睡,便缓步走近。
  这间简陋的屋子里留有几味香料,楚常欢闲来无事,便调了两份香。
  甫一进到屋内,香气扑面而来。
  野利良褀愣了一瞬,顿时警觉,恐这香气有异,于是敛息,不让它渗入肺腑。
  楚常欢到底不是习武之人,自野利良褀迈进这间屋子伊始,他就不曾睁开眼,半点戒备也无。
  野利良褀行至床前静立片刻,见他迟迟不醒,于是转身。
  正欲离去,忽闻熟睡之人喃喃开口:“靖岩……”
  靖岩,此乃梁誉的表字。
  野利良褀倏又回头,看了楚常欢一眼。
  这时,楚常欢悠悠转醒,星眼朦胧,盈盈望来,尤带几分水雾。
  他问道:“王爷,你怎么来了?”
  野利良褀道:“听说你惹恼了吾儿,两日不曾进食,特来询问缘由。”
  乍一听见这浑厚深沉的嗓音,楚常欢顿时清醒过来,眼底闪过一抹惊诧。
  因是初醒,又积了瘾,便将来人误认成梁誉了。
  谁知竟是天都王野利良褀!
  显然,野利良褀也察觉到他认错了人,不由道:“王妃方才唤的,是哪位‘王爷’?”
  楚常欢蓦地坐起身,拧眉不语。
  野利良褀转而又道,“你与吾儿发生了何事,为何他要下令断了你的饮食?”
  楚常欢道:“此事,王爷还是亲自去问小王爷罢。”
  野利良褀古井无波地凝视着他,遽然一笑:“听说梁王早已知晓你失踪了,可他却迟迟不肯派人前来寻你,看来真如你所说那般,梁誉的确不喜欢你。”
  楚常欢心口一滞,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顿时盈满了五脏六腑。
  于情,他不希望梁誉为了他大动干戈,置大邺江山于不顾。
  可是于理,他又盼着梁誉能来救他。
  楚常欢如今有了孩子,便有了牵挂,他不想死在这里,亦不想困在这里。
  他想看着晚晚平安长大,用尽一生去爱那个孩子。
  然而……
  野利良褀观他神色,嘴角逐渐浮出一丝浅笑:“王妃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?”
  楚常欢回神,怔怔地看向他:“什么?”
  野利良褀道:“如果梁誉不肯退兵,亦没救你的念头,我便割下你的首级,亲手交给他。”
  第70章
  “咔嚓——”
  一把弯刀自雪白的后颈豁然劈下, 登时将楚常欢的头颅削落,骨碌碌滚到梁誉的身前。
  那张秀美的脸上裹满了血迹与黄沙,难以看清其原本的五官和容貌。
  “常欢!”
  梁誉从睡梦里惊坐而起, 瞳孔尚未凝聚, 冷汗如瀑,胸口剧烈起伏。
  目下天光未明,星月交织,平添几许冷寂。
  他掀开被褥下了床,就着单薄的寝衣行至屋外,兀自凝视着北方的星斗出神。
  正这时,一柄飞刃破空而来,自他面颊划过, 直插在身后的廊柱上。
  梁誉回头瞧了一眼,旋即进屋更衣, 快步行出驻军府。
  往东走了数丈,借由月辉瞧去, 街角的那处亭子里,有一人正负手而立,静候他的到来。
  梁誉走近了问道:“找我何事?”
  顾明鹤转身,一把揪住他的襟口, 沉声质问:“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把欢欢救出来?”
  梁誉:“时机未到。”
  “时机?什么时机?”顾明鹤咬牙道, “野利良祺乃出了名的阴狠诡谲, 欢欢在他身旁多待一日,便少一分活命的机会, 你却还要等待时机!梁誉,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‘爱他’?”
  “我何尝不着急!”一想到方才那个血淋淋的梦,梁誉就忍不住心惊胆颤, “但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妄动干戈。”
  顾明鹤嘲道:“你清高,你大义,你为了权利与富贵不惜放弃那个曾不顾性命也要救你的人!既如此,我也不指望你了,欢欢就交给我罢。从此以后,还请梁王殿下自重,远离我们夫妻二人。”
  “你如何救他?”梁誉道,“天都王的护卫个个都武力超群,你单枪匹马闯入,无异于螳臂当车。”
  “总好过你待在富贵窝里什么也不做!”
  “如今大夏局势动荡,李元褚继位后并不被权贵所接受,野利良祺为了稳固外甥的王位,不得不出兵南下,可他在宫变中受了重伤,如今大夏兵力远不如前,贸然进攻只会损失惨重,所以他才想出这等计策,劫持常欢为质。”
  见顾明鹤不语,梁誉又道,“邺军同样衰颓,未敢一战。你也出身仕宦,自然明白当前的局势于我们反而是有利的,天都王非但不敢动常欢一根毫毛,反之,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他。”
  顾明鹤松开他的衣襟,冷声道:“说到底,你还是将欢欢放在了末位,置他的生死于不顾。”
  梁誉哂道:“去年你在平夏城那一战致邺军折损过半,元气久难恢复,如今这等形势,我岂敢贸然进攻?
  “别忘了,西有纳藏、北有北狄、南有大理,纵然与我朝都是盟国,可利益当前,难保不会有人伺机发难。”
  顾明鹤道:“平夏城之战,你明知我是被人陷害,不必在此出言讥讽。若换做你,恐怕早已死无全尸了。”
  梁誉道:“看来嘉义侯也明白,我如今的处境并不好过。常欢我定然要救,但兰州也不能拱手相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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